166条生命

任不寐


2004年12月1日,星期三。

雨和雪在空中降落,这是一个平平淡淡的日子。加拿大日入而息,日出而作。空气很清晰。

对于中国来说,这个平平淡淡的日子又是一个黑色的日子──中国官方终于宣布,陕西铜川陈家山矿难井下166名失踪矿工全部遇难。有评论说,陈家山「11.28」矿难的遇难者人数,创下近年中国煤矿安全事故的新记录。

这个新记录意味著166条生命的死亡。我甚至想也许他们是幸福的,这罪恶的世界确实不值得留恋。你告诉我,这活著真有意义吗?不是很多人都已经走了吗,我相信有天堂。

下面这些数据我很熟悉,天天整理,如数家珍。门到窗子是7步,窗子到门也是7步,是的,这个我很熟悉。

中国国家安全生产监督管理局统计,2003年中国煤矿百万吨死亡率为四点一七。中国煤矿死亡率之高,是美国的一百倍,南非的三十倍,印度的十倍。

美联社引述中国国家安全生产监督管理局局长王显政称:中国的煤矿意外死亡人数占全球80%,可是煤矿产量却只占全球的35%。2003年有6,702人死于煤矿意外。与此同时,中国约有60万矿工患上所谓的黑肺病,这种病是由于长期暴露在煤矿尘埃所致,而每年又有7万个新增个案。

法新社11月29日报导说,中国经济增长每年平均达9%,而在这辉煌成绩后面的的能源推动力有70%来自煤。为了满足每日剧增的需求,中国煤矿业付出了惨重代价,每年平均有2万矿工死于意外中。中国的煤产量在2003年达到17亿吨,与1999年相比上升了54%。纵然如此,中国今年仍然面对能源供应荒。官方数据显示,超过7200名矿工在2003年因矿场爆炸、水灾、坍塌和其他意外而丧生。这让中国矿场成了全球最致命的矿场。民间劳工组织指出,因许多死亡事故都不了了之,未通报官方机构,实际年死亡人数其实接近2万人。……

这些年,我在自己的网站天天统计这类案件。这些年我记录和目睹著很多血和很多泪,很多死亡和很多暴行。最近我已经平静下来了,因为我确实不想自杀。每天统计中国「非正常死亡事件」,每天对著这些数字,我的心灵已经濒临崩溃。谁能接替我的工作呢?我还得做下去,并控制自己把死亡看成是家常便饭。麻木不仁是民族精神,也是我的精神──这是一种需要。我也怀疑,这样做真的有意义吗?

我非常肯定,166条生命是一件小事情,一切很快就会过去。2001年4月6日,陈家山煤矿发生过特大瓦斯爆炸,死亡38人,据说那次「惊动了党中央和国务院领导」。别再惊动他们了,惊动也没有用。「惊动」已经是一种政治需要,但不是矿难家属的需要。有网友仍在呼吁政府降半旗,我想还是让那块破布离我们远点好。

我面对电脑甚至一直在微笑。是的,我就是如此无耻的人。流氓和蠢物从床上起来,正熟悉打扮中,他们在考虑,今天该杀害谁呢?

我的精神已经死了,我理解甚么叫向死而生。一只脚不能两次踏进一条河里,一个生命不能死亡两次。我想在这里代替那166条生命宣布这种「幸福」,死亡和黑暗再也耐何不了了,因为「我们」已经先行到死,已经死在死亡的前面了。这是战胜死亡唯一的方式,最彻底的方式。我们中国的方式。存在主义,那是从中国来的。

我也起来,去上学。166,这个数字旋即被8点20分等实用数字取代。我很忙。下午2点30有一个约会,去见一位美女。晚上又吃海鲜。

北京时间2004年12月1日星期三傍晚
北美时间2004年12月1日星期三清晨
(大纪元)
(12/01/2004 13: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