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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呆──献给尊师刘宾雁八十大寿

蒋品超


我常常会想起一件事而定定的发呆。

譬如现在,恩师郑义寄来邮件,说,尊师刘宾雁八十大寿了,作爲文化人,我们没有别的更珍贵,只想出一个集子,来爲老人家献寿,内容是关于“流亡”生活的。诗人的生活是深刻的,愿你能提起笔,让我们一起尽一尽晚辈的心。

立马我又定在了这里,我无缘由的想起以往会偶尔蹦入我脑里的另一件事。这事在很多普通的知识人眼里提起来,会很俗气,毛泽东就曾很反感过,说,一些人“下车伊始”就“哇啦哇啦”,“言必称希腊”。是的,我又想起的就是希腊,而且,是连一些刚刚开始学习爲文的中学生他们都会耳熟能详的一个神,美神维娜斯,甚至,只是她已经被无数人都唠叨过无数次的她的断臂。

的确,就我这个年纪,再谈到美,不只显得幼稚,连我都感到可耻。可是,就有一件事我一直都跟年轻人一样无法明白!既然维娜斯是美神,是美的象征,一个女人,如果残废了双臂,何以能美?爲什麽几百年前一个著名的雕塑家要将他的美神雕塑成四肢不全的残废,而在希腊神话几个版本的传说里他完全是有理由将她雕塑得肢全体健康泰绝伦的?我想这会是一个雕塑家一时的心血来潮。可是即便是一个雕塑家一时的心血来潮,雕塑了一个件劣品,而她却是代表欧洲名垂青史的文艺复兴运动的化身性的作品之一流传至今并且更将永远流传下去,难道所有人都疯狂都错了吗?

这里一定会有她断臂著被雕塑并且被流传的原因!

恩师郑义在他寄给我邮件时他是断然不会想到我会想起这些的:怎麽看见尊师“刘宾雁”和“流亡”几个字会去爲断臂爲维娜斯爲雕塑家爲欧洲整个文艺复兴运动什麽发呆?我梳理著自己的思绪,想到自己的“幻象思维”理论,想到自己这些思维是处于“形象思维”与“抽象思维”之间的“清醒时的幻象”,是一种并“无逻辑的弱理性”使然,我明白著在我思维里“刘宾雁”、“流亡”与“断臂”、“维娜斯”、“雕塑家”、整个“欧洲文艺复兴运动”之间的渊源!我几近盲目的相信了自己的判断:同尊师刘宾雁一样雕塑家米克朗基罗一定有过坚贞的努力、不屈的奋斗和大灾难如被迫逃离故土的“流亡”一样的艰辛,而他把这份不屈、坚贞与如同断臂一样的艰辛的痛楚与心爱倾注在了美神“维娜斯”身上,而在所有关于美神的传说中,他最爲在那场爲了争夺自己竟让海神与霹雳神决绝的海战中她甘心身子拖在海神手中双臂被丑陋的霹雳神扯断也要爲爱情奉献自己的坚贞与英勇的美神所折服、所倾倒、所心碎,直至把自己整个心血、身世与生命都融尽了去赞美!而整个欧洲文艺复兴运动所袒露的不就是美神爲了真爱宁愿付出连心连肉连体连灵双臂的无畏的奉献精神吗!断臂美神如何不能成爲它的象征与化身!

尽管这万古之谜无人曾解开,但我宁愿相信我的推断是最真的谜底,是这最真的谜底在久远的时空里已被失传。

而现在已爲“流亡”者的一员,爲了东方还不曾结束的文艺复兴运动的啓示者与真诚的坚执者刘宾雁尊师八十寿辰,如果我如米克朗基罗一样也是一位雕塑家,我想,我愿献上的不再是如断了臂的“维娜斯”,我会献上另一位中国神话里的神,我要雕塑一个怀抱著自己不甘被砍下的头颅正奋步疾行的刑天!

中国,这个苦难的国度,自从中共建制,多少仁人志士在那个腐乱的社会被砍断了思想的头!而难以弃舍的爱,即使在故土、在异域,他们流落著,艰辛著,也无法不时时抚摸自己怀中紧抱著的被砍下的头,长喟,吟哦,呼号,奔走!这如何不是也如能让雕塑家米克朗基罗所倾倒、所折服、所心碎、直至把自己整个心血、身世与生命都融尽了去赞美的希腊神话中的美神“维娜斯”宁愿断去双臂也要追求真爱的坚贞与英勇一样的执著无畏、顽强不息的牺牲精神!──东方,刑天的他们应该如西方“维娜斯”一样永生!

这里,我愿我的发呆是最诚的敬意,献给尊师刘宾雁!

2004/8/23 洛杉矶

(12/09/2004 15: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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